初探西藏(8) – 只為途中與你相見

你問我為什麼去西藏？
我也想問我自己。
只知道，它在我心裡放了很久，總也說不具體。

許是多年前，曾經去到青海那端的青藏高原，
雖是七月天，卻總是因一陣突來的狂風瞬間降溫，
經驗不足衣服沒帶夠，常需跟當地人相借最耐寒的厚重軍大衣。
那日，披著大衣站立在高原上，海拔多少沒印象了，只記得四周群山環抱不著邊際。
不見人煙，僅有牧馬零星。
是那隻站立在比我腳下更高的山巔處，背倚著藍天白雲，低頭專心吃著綠草的白馬吸引到我，視線久久不能移開。
我此生第一次因天堂竟可以如此近而感動低迴。

也是在那趟高原之行，我近身接觸到篤信佛教的藏民族，
也開始了解他們的身心靈如何能與此物資極度匱乏的高寒世界相倚相靠，世世代代。

生命不斷往前推移，去西藏這個願望始終埋在心底，只有偶爾拾起來摸兩下，迅即收回。
直到今年，我告訴自己，該是時候了。

若說還有什麼更具體的理由，也是有的。
比如，想要到雪域之上聽屬於雪域的故事，文成公主、松贊干布，還有藏傳佛教裡數不清的神話傳說。
其中，最讓我好奇的，要數六世達賴喇嘛倉央嘉措的一生。

倉央嘉措是唯一一位在布達拉宮找不到其靈塔的達賴喇嘛，卻是藏人心中最至情至性的活佛菩薩。

相傳在被認證為轉世靈童之前，他在農村家鄉即與一名青梅竹馬美麗姑娘相戀，
即使到布達拉宮就了大位，天性浪漫的倉央嘉措不受死板保守的戒律束縛，
經常微服流蕩於八廓街的市井巷弄中，或私會情人。
據說，他喜歡射箭勝於念佛經。

（相傳倉央嘉措與戀人瑪吉阿米私會地，現為八廓街東南角的餐廳，以瑪吉阿米命名，為旅人必訪之地。）

滿腹才情的他寫出一首首浪漫多情的詩作，流傳於民間，為後人吟誦，
還被譜為歌謠，成為藏人最愛哼唱的情歌。

他在位時正值康熙年間，西藏政權風雨飄搖，多方陰謀勢力覬覦。
在危急之時，他不忍蒼生受苦，寧以一己生命換取和平，
因而造就了雪域上最美的一頁傳奇。

人們多把他的詩作緊扣男女之情。
我寧願相信，這些文字更直指有緣萬物、有情眾生、是參悟佛理的真言。

一生皆在途中，皆為與你相見！

以下摘錄幾首我最喜愛的倉央嘉措詩選漢文譯版 –

《見與不見》  –  倉央嘉措

你見，或者不見我，我就在那裡

不悲不喜

你念，或者不念我

情就在那裡

不來不去

你愛，或者不愛我

愛就在那裡

不增不減

你跟，或者不跟我 

我的手就在你手裡

不捨不棄

來我的懷裡  

或者

讓我住進你的心裡

驀然    相愛

寂靜    歡喜

《那一天》  –  倉央嘉措

那一刻，我升起風馬，不為祈福，只為守候你的到來

那一天，閉目在經殿香霧中，驀然聽見，你頌經中的真言

那一月，我搖動所有的經筒，不為超度，只為觸摸你的指尖

那一年，磕長頭匍匐在山路，不為覲見，只為貼著你的溫暖

那一世，轉山轉水轉佛塔呀，不為修來生，只為途中與你相見

《不負如來不負卿》  –  倉央嘉措

曾慮多情損梵行

入山又恐別傾城

世間安得雙全法

不負如來不負卿

註：

有一說法是，前兩首在民間廣為流傳的詩其實並非出自倉央嘉措之手，只因現代人太喜愛他，而將所有唯美的藏族情詩都歸為這位情聖的作品。

唉！不管真假，我且放縱自己的隨性，也隨俗耽溺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