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2015

初探西藏(11) - 那些色彩教我的事

有時候,對旅行的記憶,
過一段日子,淘洗淘洗後,
就僅存照片裡的影像仍不時提醒著自己
那些走過的路,
曾經觸心的印象!
大昭寺慶典供品





























多年前一次青海行後,雖然對藏傳佛教燃起一股莫名的親近;
也曾認真讀過一些書籍、大師傳記;
右手中指戴的六字真言銀戒亦護我多年不離身;

而這麼些年來,仍任憑一顆漂泊的心靈在天地四方遊蕩,

是不願,抑或,想找卻找不到皈依處?

懶散的我,只慣常推拖給 – 一切隨緣!

色拉寺參拜信徒
































這回,再度踏上藏傳佛教的國度,我其實並沒有特別認真的想要深入探究這個宗教的各個面向,或邂逅大師活佛的加持。

只想隨性的以旅人的好奇,
睜開眼、放開心,純粹的接觸、單純的領受,認真的聆聽雪域傳奇。

整理西藏行的相片,關於這些大小的寺廟與喇嘛的活動,
每每吸引我凝神的,總先是那些色彩鋪陳,突出在每一次相機的觀景框內。

我邊走邊看不斷讚嘆低迴,
是如何的一個文化淘養下的美學心靈,
方能將古樸又跳脫的顏色同時內化在巍峨的宮廟建築、市井民居、僧侶外袍、或百姓的尋常衣著上。

方領悟,每一種顏色皆有其在文化與宗教上深遠的述說。

白~
基本色,無論佛寺宮殿百姓民居最常出現大面積的夯土外牆刷著樸拙的白漆。

札什倫布寺





































色拉寺




































據說,在西藏文化色彩語言裡,白色象徵巍峨雪山上的皚皚白雪,代表著純潔、吉祥。
不論是宮殿、寺廟,抑或民宅,
白色都是最重要的色彩。
在建築上,它也帶來沈穩與安靜。
它又是其他的顏色最好的襯托,美好的基底。

人們碰面時相互敬獻的哈達,也大多為白色,
別忘了附上一句 –「札西德勒」(吉祥如意)!
古老的禮敬方式,永遠能為彼此的遇見帶來溫暖祝福。

札什倫布寺





















黑~
往往為大片的白色牆底襯以較小的黑色比例出現在建築外牆,
多作為窗或門的外圍框飾,

























黑色的象徵正如同其外顯的力量,是護法神的代表色,用在驅邪除魔。

札什倫布寺






















曾經,在最初認識這個宗教時,驚訝於佛教世界的神明並非只有習見的慈眉善目,
在密宗的世界,
菩薩亦會因應世俗的因緣根器釋現極其令人懼怕的憤怒外相,
再以異常強大的力量剷除邪惡,以捍衛正法正道。
這讓我聯想到早早聽聞的蓮花生大師傳奇。
當初他自印度來到西藏,
正是運用無邊的法力,剷妖除魔,並將這些大力鬼神一一收編成密教的強大護法神祇。

法力無邊,可柔可剛,皆為佛菩薩現身,無他,只為度化眾生。

金~
相比之下,金色似乎較難令我投以太多關注,
許是在凡俗的世界裡,這個顏色總不脫離權貴與地位,
在藏傳佛教寺廟主殿上也慣以鎏金屋頂彰顯一寺之重要性。

大昭寺








唯一令我著迷的反而是那些矗立於屋頂,活潑生動與代表信仰力量的一個個金色雕塑。

像是這個,在金頂上經常出現的 –「雙鹿法輪」。

這組銅質鎏金雕像出現在許多寺廟之頂,
雙鹿,一左一右,恭敬跪於蓮花座上,無比虔誠地仰望中間的法輪。
是在專心聆聽佛祖釋迦摩尼最初的說法。

法輪常轉,生生不息。

哲蚌寺
密宗的信仰裡充斥著各式各樣的法器,
他們或供奉在壇城內,或持於信徒與喇嘛的手中,或鎮守在佛院各處。
唯當它們矗立於殿堂的最高點,如音符高高低低排列著,
似乎正待接上那純淨的寶藍天空,與層層卷雲對話,傳遞著我所無法聽聞的法語。

黃~
大片的黃色其實不多見,即使在尊貴的布達拉宮群殿中也只佔了很小的比例。

布達拉宮
但它一旦出現,尤其,在高原上最耀眼的紫外線普照下,卻又總能令人炫目,難以直視。

照說,在藏傳佛教的傳統裡,不論起因緣由,黃色似乎都與中原漢土內所代表的意義雷同,象徵天子的至高無上,不是隨便可以塗飾的。

但,在拉薩八廓街的某個轉角,這方熠熠陽光下的黃牆,卻大方的敞在無遮攔的日光下。

南方三佑怙殿
黃牆內是一座名為「南方三佑怙殿」的格魯派寺院,
它不過是大名鼎鼎甘丹寺的下屬小寺,
據說藏民求子必來此參拜。

許是它的黃其實偏橘,並非正黃,是否正好避免與其他尊貴大寺爭豔,不得而知。

然而後來在古城四處轉久了,發現不少小寺廟,也都自在的刷上明亮的黃牆。
相較於幾個著名大寺,擠滿了觀光客,建築物也看出時常翻修粉刷的痕跡,
這些相對安靜的小寺反而保留下更多古風,而他們的黃牆,也推翻了我先前對此顏色的想像。

木如寺
就像木如寺的這道立面,黃牆、紅門、黑色滾邊,白底彩色的門楣掛布,卻搭上幾支樸拙幾近裸色的原木再形成一個自然框線。
框外有框。
這道色彩強烈的牆,可讓我駐足凝視了好一會。
木如寺目前也身兼拉薩市內最大的印經院所在地,寺內珍藏著古老珍貴的藏文佛經木版雕刻。
從北京東路大馬路上行經它的外牆時,用「簡陋破敗」來形容一點都不為過。
它沒有任何足以吸引陌生人的外在條件,
但,只要稍稍彎個腰,跨進不起眼的大門,裡面竟有值得挖掘的寶藏,以及讓人驚豔的風景。

紅~
我把它視為藏傳佛教色彩中的主角。
在佛寺中,重要的佛殿,經堂,其外牆往往以赭紅之色突出它在整個建築群落中的地位。

布達拉宮
布達拉宮就是最好的例子,
紅山上的至高中心位置,集中矗立著以歷代達賴喇嘛靈塔圍砌的紅宮。

貼近後卻發現,那一幢幢紅牆其實來自於兩種不同的材料,
除了一般的刷漆,
還有當地一種俗稱觀音柳的紅色野生喬木,去皮曬乾,再以濕牛皮捆綁成一束束,砌於牆外側,最後再刷上象徵地位的赭紅色。
藏語稱這種建築技法為「白瑪草牆」。

色拉寺
只有在尊貴的殿堂方出現的尊貴的紅,襯上白、黃、或金,
在無垠的藍天襯映之下,著實成為雪域高原之上最美麗獨特的人文色彩。

而除了布達拉宮,其他一些地位崇高的藏傳佛寺也同樣看得到這種獨具特色的紅牆。

札什倫布寺
但,不論是古拙的淺色紅漆,還是那帶有權重如山之姿的赭紅白瑪草牆,
更讓我頻頻轉身,投以關注的,莫過於僧人們身上腳下披掛的那襲絳紅服飾。

對我而言,藏傳佛教僧人的神態動作,相較於漢傳佛教的嚴謹端莊,
總是更多了一份隨意與不拘。
就連袈裟披肩都是兩邊不對稱設計。

這種舉止神情的不拘體現在他們行走坐臥的姿勢、在與自然生靈的相處、以及在彼此的溝通交會之間,甚至面容上無任何掩飾的笑容。

我不禁又把念頭轉到雪域的自然風土、日月星辰,雪山聖湖,
它曾是少人能涉足的艱險高地、稀薄的氧氣、不充裕的食糧,卻孕育出這一個奧妙的宗教。

而又是如何的因緣際會,一襲望即溫暖的絳紅大袍,又翩翩落在這些出家僧人的身上。

色拉寺
色拉寺辯經
色拉寺辯經
















































那天下午,我們從後藏趕回拉薩,
終於有幸在離開聖城前躬逢一場色拉寺的辯經活動。
我們默默圍坐在大院子周圍,專注觀望著這些弟子與前輩們的精彩對話。
雖然一個字都聽不懂,卻能感受到,那兩尺之距的擊掌共振,
考者詰問被考者,「是」與「非」得驟下判斷。

在此刻,那絳紅色的僧袍,彷彿又流轉為一股智慧的力量,
透過小小的觀景窗,我不禁從那些拍掌撫頭的動靜間,思索自身與此宗教的蛛絲馬跡。





























我很清楚,答案將不會出現在這17天的旅程中。
也或許,我還在等待那一件絳紅色大袍來指引我往前之路。



且莫急著追尋。

此時此刻,我唯一堅信不移的,是那高原上的日光,永遠會是那麼的燦爛。

而那大片大片的白,永遠耐心等著旅人去掛上屬於自己的一抹色彩。

3 則留言: